驴是人类最早驯养的牲畜之一。哺乳纲,奇蹄目,马科、马属。驴,大部分为灰褐色,头大耳长,窄,头大脸长耳长。躯干短,体高与身长相等,呈正方形。颈项皮薄,有蹄,尤其第三趾发达。驴,体质健壮,性情温顺,机警敏捷,耐久性好,安全性强,适宜于役使,尤其是在道路不好的地方,载人、运货都用得不错。
做畜力用的驴,分为走驴和驮驴两种。走驴用来乘骑,驴背上不用鞍子,而用垫褥,骑在驴背上走得很稳,但缺点是走不快。骑驴的人,不能像骑着骏马一样奔驰飘逸。驮驴,背上一般备有鞍子,以保护驴背不被磨伤。装载货物用口袋或骑筐,一头驴能驮200斤左右的货物。
60、70年代,在北方之地,毛驴是农业家庭的重要帮手,既可运货也可载客,还能用来拉车。人们通常将这乡野的家畜,时兴地唤作“小毛驴”。庄户人家,谁都离不开小毛驴。离开了小毛驴,就种不了庄稼。
小毛驴不论套在犁沟里,还是套在车辕里,都会默默地向前拉绳,浑身大汗淋漓,绝不会偷懒。抽一鞭子,再抽一鞭子,它绝不会反唇相讥,跟你论理。你说拉车便拉车,你说耕地便耕地,你说驮水便驮水,绝不会挑三拣四,拈轻怕重。
四邻八乡走亲访友,都爱骑着个小毛驴,还显得农家生活光景又体面。乡间小道,常会见到穿着花布衣衫、骑驴回娘家的新媳妇。
电影《红高粱》里的九儿,就骑驴出嫁,多美气。随着爷爷于占鳌粗犷的呼唱:“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啊,向前走,莫回呀头。”小毛驴颠颠的走,奶奶九儿颤悠悠的抬着粉脸,忽被于占鳌携掳进了高粱地……
他家的中堂,悬贴着一副《八仙过海》的水墨国画。传说中的八仙之一张果老,驴当坐骑,倒骑毛驴,赫然眼帘。
天蒙蒙亮,就起床去给毛驴填青草、搅拌食料。待它吃罢草料屙屎溺尿后,就忙着铲圈清理秽物,再用苞谷、稻草秸秆垫圈。毛驴拉出来,拴在院坝边的石榴树下,树下常置一个石錾的槽枥。憨柱爷先用笤帚,把毛驴身上沾的杂草土屑,扫除一番,再拨拉着用一把大梳子,把驴毛给梳得顺顺溜溜。
憨柱爷是村里颇为计较,耕田作篾手艺的大把式。种田之余,常凭手艺赚些闲钱,贴补家计。憨柱爷走村串户,会在毛驴的顶额上,拴上了一条红带子。在毛驴的脖子上,戴了一个铃铛。
紫花苜蓿,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,在夏季和秋季,可以割两茬,好侍弄。给毛驴喂青草,四邻农户每天几乎都得铡一次。
铡草,主要用铡刀。头镰的苜蓿老,费力。二镰、三镰的苜蓿嫩,好铡。一人按铡把,一个人递苜蓿草,两个人迎着节奏,紧密配合。铡刃亮澄澄透着寒光,弄不好就发生意外,手指都被铡伤、切掉。
冬春两季,没有青草,毛驴就喂干草。干麦草,少和一点糜草、谷草。若遇年成闹旱、灾草料匮乏,就夹杂些高粱、秕谷,来饲喂。
乡村的毛驴拉磨,活碌太单调,太乏味。最不能忍受的是,磨盘上的豆子太香了。小毛驴再温顺,也说服不了胃,总想争着吃上一口、两口。当然,争吃的过程中,不免迟疑了脚步,阻碍了磨盘转动的速度。最要命的,是磨盘上的豆子吃罢,尿多了,屎也多了。
于是,主人很不高兴,不仅愤恨地抽上一两鞭了,还送了一个大大的雅号:懒驴上场屎尿多!就这么着,还没出完一口恶气呢。
居然,想了个绝招,弄了一块厚厚的布,将驴眼睛给蒙上了。仿佛毛驴的什么都不好,忘恩负义透顶……
村里谁家的青菜园,不知被何种牲畜糟蹋了;爬到谁家枣树上的南瓜蔓子,不知被那个顽皮孩子扯下来了;谁家悬挂在屋檐下的玉米棒子,散落了几个。
粗鄙之人见状,骂起来便脱口而出:“那个驴X的,没长眼睛……”“那个坏怂长个驴头,是干啥用的……”骂完一通,气也消去大半,是不是东家或西家的小毛驴惹的祸,倒也没有事主家谁还不依不饶,再去较真。
“驴一鸣,虎大骇,远遁;以为且噬己也,甚恐。然往来视之,觉无异能者;益习其声,又近出前后,终不敢搏。稍近益狎,荡倚冲冒,驴不胜怒,蹄之。虎因喜,计之曰:“技止此耳!”
表面上,驴的本事稀松,结果被虎食。但我觉得,驴食草,虎食肉,两者在自然界生物链所处的地位,本就天渊悬殊。驴,再被定义成为“虚有其表、外强中干”,就很不公平。
《本草纲目》记载:“驴肉补血、治远年劳损,煮之饮,固本培元。”中医认为,驴肉可补气养血,对气血不足者,有极大补益。驴的全身都是宝,而功效非凡的阿胶,就是用驴皮,熬制而成。
山东聊城的东阿阿胶,可养心安神,用于心虚所致心神不宁的调养,具有很好的补血、护肤养颜之功效。
在河北,产自河间的名吃——驴肉火烧,有些类似陕西的肉夹馍。火烧以硬面,刷上驴油,制成厚约一公分、直径十公分的圆饼状,先烙后烤。
烤熟的火烧,焦香四溢。剖开火烧饼面,夹入剁碎的炖驴肉,长条状形如牛舌饼。正宗的驴肉火烧,饼很薄,而驴肉为煮熟的凉肉。切薄片,配以青椒,夹在火烧里,色香味俱佳。
还有更讲究的吃法,便是将热驴肉,剁碎,掺加一小块驴油进去,刚出炉的火烧,夹上热驴肉,一咬流油的感觉,自然要比凉肉夹着吃,更过瘾、更香。
活杀驴,就是先把活驴,牵进一个长方形大木框子里去。将四蹄,用铁箍子拧紧。把驴头搭在前横木上,固定牢。然后,掀开驴嘴,灌香药料子。待驴大汗过后,一大莽汉子,桶提滚开的热水,用水瓢子一下一下地给驴浇身上。
驴嘶鸣不已,惊人心魄。浇热汤水毕,汉子凶狠恶毒地,用劈开的竹蔑子刀,“咵哧咵哧”,把驴毛刮净。
街市上有些头脸的人物,说要那里的“活驴肉”,屠夫就腆着笑脸,给其割哪里,不差丝毫。小胆的人食客,即使有些闲碎银钱,也不敢为吃这一口破戒。
据史载,后经埃及传至西亚。大约公元前四世纪,又传入希腊、罗马。《圣经》里说,当时地位寒微的耶稣,就是骑着毛驴,进耶路撒冷城的。
古希腊的《伊索寓言》中,有一则故事。说的是有父子二人,合骑一头驴去赶集,路人批评他们不爱惜牲口,结果儿子跳下驴来让父亲单独骑,不久又有人批评父亲不关心孩子,结果只好让儿子单独骑,很快又有人批评儿子不尊重父亲,弄得父子二人不知所措。
16世纪西班牙的大文学家塞万提斯的小说《堂吉诃德》,书中的主人公堂吉诃德的仆人桑丘,就骑着一头灰驴。对仆人这头灰驴,堂吉诃德大伤脑筋。因为以前没听说骑士,会带上一位骑驴的仆人。堂吉诃德只好让桑丘,先骑着驴,等到遇上哪个无礼的骑士,再把他的马,抢来换了驴。
中国在汉朝时,已经将驴,用于运输。东汉明帝年间,有一个叫邓训的官员,曾用驴运粮食。历代的大官名仕,喜爱骑驴的,可圈可点。并不觉得骑驴,就降低了身份,反显他们的潇洒与坦荡。
据《宋人佚事汇编》记载,有一次,北宋的宰相富弼,身穿便服骑驴到郊外去。路上迎面遇到某官员的仪仗开道,命令他下驴让道。富弼不理睬,举鞭赶驴。
对面声喊:“不肯下驴,请问官位。”富弼说了自己的名字,对面的官员,立即跪拜行礼,连声赔罪。富弼也不停留,赶着驴,扬长而去。
曾当过北宋宰相的王安石,晚年在金陵养老。每次外出,王安石也喜欢骑驴,有时甚至是让驴随意走,驴停人停,“或坐松石之下,或田野耕凿之家,或入寺”,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。
行万路,读万卷书。他从北京一路骑来,一直骑到浙江的雁荡山。后来有人诬告,言戴名世的著作《南山集》中,有不利清朝统治的内容,让其身陷“”,被处以腰斩。
靠赶毛驴,供人乘骑为业的。在清人樊彬的《燕都杂咏》中,如此记载:北京“各城门租驴代步,名曰:‘门驴’。宣武门外有‘赶驴市’。清末,北京城内的交通工具,主要是马车、轿子、人力车,但城外的路不好走,城里人出城,仍爱租骑小毛驴。
进入后,兴修道路,人力车流行,赶脚的才渐渐少了。但到了春节,白云观、财神庙、大钟寺等地举办庙会,富人仍爱雇毛驴,骑着去逛庙会。
出租的毛驴,经过了特殊训练,在一些固定路线上,赶脚人并不跟随,只在驴上拍两下,这头驴,就会独自驮着客人走,一旦到了目的地,就不再走。这时,那边自然有人出来,接驴收钱。
20世纪60年代,新疆和田县有个叫库尔班的老人,执意要骑着毛驴上北京,成为轰动全国的新闻……擅长新疆风情的画家黄胄,也画了不少以毛驴为主题的画作……我辈幼时,维吾尔族著名的人物阿凡提,就是黑白电视机荧屏上,骑一匹小毛驴的形象,出现的机智人物。
以锻炼意志、团队协作,提高野外生存能力的旅游方式,流行于社会的各个阶层。远足、登山、攀岩、漂流等,自带帐篷、厨具以及各种野外生存工具,进行户外涉限体验的爱好者,还成为个体生命自豪的资本。
驴子,能驮能背,吃苦耐劳。驴友,更侧重褒义词。随着大众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,户外运动越受青睐。驴友,也成为各类自媒体追捧关注的焦点。驴友圈火爆,“吸粉”无数。
与马相比,外形上要差得多。长长的脸,肚皮灰白,身材矮小,两只大耳朵高高翘起,不少人对驴都没有好感。
尽管毛驴,干活很劳累,但仍被看作是懒驴;尽管驴,本身很机灵,但仍被看作是笨驴。甚至人类自己,干出令人不齿的事情来,却在背后骂驴,让毛驴来背黑锅。
再看这驴,有眼睛,却什么也看不见,几乎就是个瞎子。小毛驴总以为已经走了好远好远,蓦然回首,才发现自已,不过是在原地团团打转,依然是脚踏黄土,并不曾飞腾云端。
身体呢?被轭紧扣在咫尺之间。不能向左,也不能向右,只能老老实实,既不叫唤,也不踢脚,闷闷不乐,一步一点头地拉着磨,顺着磨盘的轨迹,无目的,无方向,无休止地前进着。
驴的寿命,算起来,大概约在15至20岁左右,非常短暂。驴却是最耐得住寂寞、最受得住繁剧劳作的牲口。
在山地和高原,道路崎驱、地势险峻。天生长得一副憨厚模样的驴,善于负重、攀登。驴能不急不躁地面对的恶劣自然环境的,大有用武之地。
眼下歌手刀郎的《罗刹海市》,风光无量。——“那马户不知道他是一头驴,那又鸟不知道他是一只鸡。”刀郎的一支歌,唱醒了歌坛。
由驴及人,倘若活了一辈子,你又是否知道,你就是你?联想自己的处境,不就是沧海之一粟,不就是一头拉磨的驴吗?
我咏赞驴,还要学驴。认真地“拉磨”。尤其是,在生活的磨盘里,静下心来,不急不躁,不慌不忙,一步一步地走,一圈一圈地转。驴命,并不卑微,甚至还高贵至极。
楚文涛,陕西洋县人,喜用文字感念岁月,记载故土山水辽阔。作品散见于《西安晚报》《陕西工人报》《青少年文学》《汉中日报》《开发区报道》《读书村》《浅海文苑》等报刊和网络媒体,现居西安。